这并非是对叶菲姆个人能力,亦或是其内心深处坚韧品格的任何质疑。
在那些刀光剑影、血肉横飞的战场上,叶菲姆的忠诚与决断,早已在无数次极限考验中,被证明无需赘言。
然而,摆在陈树生面前的,是一个远超个人信任范畴的、关于指挥官职责的沉重拷问。
他深知,作为一名肩负整个梯队生存与使命的指挥官,他没有任何权利,也没有任何余地,去进行一场无法预知结局的豪赌。
尤其是当这场赌局,可能触及到人形战士们最核心的,被程式化为铁律的原则性信念时,那份风险,便成了一种无法承受之重。
陈树生不敢,他不敢拿叶菲姆那股几乎可以被精确量化其破坏力、源自对原则与公正的极致坚守所激发的纯粹怒火,作为自己战略棋盘上的一个赌注。
谁又能保证,那股一旦被引燃的火焰,不会在他未来的每一次战术判断中,刻下难以修复的暗伤,甚至扭曲他原本清醒的战略视野?
更不敢去赌,当某个沉甸甸的、或许本应被永远尘封的真相,经由那份被激发的怒火,如同某种拥有自主意识的恶性病毒一般,在整个梯队相互连接的心智云图里,以摧枯拉朽之势急速扩散,最终将会引发何种规模的,足以彻底颠覆战局的连锁恐慌。
那将是远超物理损伤的系统性崩溃,是对人形战士们战斗意志与存在意义的毁灭性打击。
他的掌心此刻正死死地压在冰冷的全息指挥界面上,那不断刷新着敌我态势、红蓝交错的防线图,在其眼中,竟化作了一块块矗立在无尽荒原上的冰冷墓碑。
每一次数据跳动,每一个光点明灭,都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,如同万钧之重。
就在那条象征着生与死、盟友与敌人的红蓝分界线旁,几个不久前还在屏幕上跳动、代表着鲜活生命与任务执行的识别代码,此刻却刚刚停止了闪烁。
它们猝然熄灭,然后,以一种令人心悸的寂静,转为代表着彻底离线的、死寂的暗红色。
那是前一次巡逻任务中,那些再也没能回到基地的弟兄们,那些曾拥有独特编号和记忆备份的个体。那片片斑驳的暗红,仿佛还带着未干的血迹,无情地灼烧着他的眼睛,在视网膜上留下永不磨灭的烙印,如同某种来自深渊的警示。
他不能,也绝不会允许,更多的名字,在未来的某一天,也沦为这种令人心寒的冰冷颜色。
更不可能,他更无法容忍,那些此刻依旧在泥泞中挣扎、还在喘息、还在用尽全力战斗的弟兄们,仅仅因为一句在此刻而言,除了带来毁灭性打击外,毫无任何实际意义的所谓“实话”,便提前被缴械了精神,丧失了对战局乃至自身的信念。
他不能让他们的斗志在瞬间崩塌,让他们的存在意义在顷刻间被否定,然后,在绝望与迷茫的深渊中,毫无意义地死去,化为那片冰冷防线上,又一堆冰冷的废墟。
那将是对他们生命最彻底的亵渎,也是对他作为指挥官,乃至对整个战术人形计划最深重的背叛。
某些真相的传递,绝非随意为之,它必须被放置于一个精确无误的时机,一个能够最大化其正面效用、最小化其破坏性影响的临界点。
这在陈树生那本由血与火反复书写、用无数牺牲与胜利校准的作战手册里,从来都不等同于卑劣的欺骗。
相反,这是一种残酷却又必要的“生存策略”——在那些深陷绝境、信息断绝的战场边缘,他必须亲手为那些仍在挣扎的单位,竭尽全力编织出一条哪怕摇摇欲坠,却实实在在能够继续走下去的生路。
那条生路,或许被迷雾笼罩,或许充斥着未知,但它必须存在,必须给那些濒临崩溃的意志,注入继续前行的信念。
这种看似冷酷的选择,并非源于一颗铁石般冰冷的心肠。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