对于许敬宗今日登门拜访之目的,房俊自是洞若观火,能够不顾陛下之猜忌也要前来消弭“误会”、“重归于好”,只能称赞此人面皮之厚、底线之低实在千古罕有。
可即便他对待许敬宗不似如李义府那样彻底打压,却也不意味着他是个烂好人,面对背刺之时还能宽容大度。
所以他直言:“世上的路有千万条,无论走哪一条都在于个人利益之抉择,本无可厚非。只是既然选定了一条路那就要径直走下去,半路回头的结果只能是误入歧途,智者所不为也。”
既然选择了陛下,那就跟着陛下好好走下去,路上风雨一肩担之,即便被当作炮灰也别怨天尤人。
许敬宗叹息着喝茶,醇香的茶汤入喉却只觉得满嘴苦涩,心中悔之不迭。
之所以投靠陛下、背刺房俊,一则是因为抵挡不住中书令这个官职的诱惑,想要进步有什么错呢?再则也觉得只要他担任中书令辅佐陛下,定能振兴皇权、遏制东宫。
可现在功亏一篑,不仅未能谋算到中书令职位,甚至差一点丢掉礼部尚书官职,而晋位中书令的马周素来公正无私,侍中裴怀节更是个草包……
这一套班子如何与房俊领衔的东宫班底抗衡?
倘若某一日太极宫发生兵变陛下下诏逊位躲去大明宫“荣升太上”,他都不会意外……
可房俊的态度已经很是明朗,不记恨于他、打击报复就已经极其宽宏大量了,再想“重修旧好”、“破镜重圆”,绝无可能。
许敬宗忍不住抱怨一声:“太尉当清楚知晓,下官在书院之时可谓兢兢业业、严于律己,那些所谓的挪用公帑、贪墨钱帛之事不过是子虚乌有,即便偶有疏漏之时导致账目不符,却也从未贪墨过一分一文。”
御史台那里弹劾他的证据必定有真有假、真的少假的多,可身为官员谁又能保证过手的钱帛数目清清楚楚、一丝不苟?稍有失误便抓住把柄扩大打击,未免有失格局。
他不是不服,只是憋屈,都要这么整朝堂上下还能剩下几个?
房俊慢悠悠的喝着茶水,闻言笑着道:“以贪墨之罪名弹劾许尚书的确有失磊落,但还请许尚书相信这对你危害最小,倘若换另外的方式后果便不是我能控制……你该不会以为找不到你其他把柄吧?”
许敬宗:“……”
他最是聪明人,自己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,心里一笔笔都记着呢。
正如房俊所言,他在书院之时一心将书院当作跳板,所以兢兢业业、严于律己,即便有一二疏漏之处遭受弹劾,也不过是阻挡他前进之脚步而已,并不能伤及根本。
可若是将他这些年所言、所行皆归拢起来一一弹劾,那可就大事不妙,即便陛下也未必保得住他……
遂苦笑道:“如此说来,下官还得感激太尉手下留情。”
房俊摆摆手:“大可不必,只不过觉得你这人虽然道德低下、品行不端,但能力着实出众,朝廷需要你这样的人去干一些脏活、累活……譬如丈量田亩这种将天下世家门阀得罪一遍之事,总不能让我亲自上阵吧?”
许敬宗:“……”
无论我在哪一方阵营,也就只能做一个“鹰犬爪牙”呗?
虽然确实如此,但如此直白之言,实在伤及自尊……
他坐不下去了,起身作揖:“今日冒昧登门,还请太尉恕罪,只请太尉相信下官并未忘记当初提携之恩,往后若有所需,下官定赴汤蹈火、万死不辞。”
房俊不以为意:“这话拿去哄一哄陛下吧,说与我听实无必要。”
许敬宗再不多言,只能心情忐忑的告辞离去。
房俊倒也并未托大,让人提了一盒红茶作为回礼拎着,亲自送他来到门口,正好一队车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