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二七三章 文武之争(2 / 3)

刘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,目光略显迷离:“我之错,错在私心太重,不在文武之争。”

“你且谨记,陛下需要有人替他说他不能说的话。当安西军请增十万匹绢,我们文臣就得跪谏‘民生凋敝’;当边疆胡族叛乱,将军们该在朝堂举着兵符说‘姑息必酿大患’……你我相争得越真切,圣裁就越显天威——但即使面对高高在上的皇权亦不能俯首帖耳、任凭驱策,要留三分余地。”

他站起身,将那一方宰相印鉴推到马周面前,俯身道:“政事堂的砚台要磨边塞的沙,兵部的舆图得蘸江南的墨。真正的祸患从来不是文武相争,而是有一天,将军们开始学写清丽骈文,宰相们竟热衷谈论阵型——那时,大唐的骨髓就空了。”

言罢直起腰身,推开房门走入漫天风雪之中。

马周没动,眼神凝视着面前这一方宰相之印,脑中斟酌着刘洎之言,手中下意识的斟酒、喝酒……

直至一壶黄酒喝尽,外边天色已经暗了下来。

风已停驻,雪仍未歇。

不知何时,寺内晚课的钟声已然平息。

万籁俱寂,雪花簌簌而落。

翌日清晨,刘洎遣人往宫中呈递了一份奏疏,未等陛下回复便带着早已准备好远行的家人,将贵重物品装上马车出了春明门,轻车简从在长亭出停顿稍许,便过了灞桥向南走商于道,返回荆州老家而去。

*****

御书房内,看着马周将那一方宰相之印放在面前,李承乾一阵愕然。

这算什么?

堂堂帝国宰相,致仕之后甚至未等他这个皇帝“三辞三让”,递上一份奏疏之后连年也不过便全家返回原籍,更将宰相之印私自转交新任宰相,使得他这个皇帝看上去“刻薄寡恩”。

分明就是无声的抗诉!

但这股怒火却不能对马周发泄,只沉声问道:“昨日你们相见,私下都说了些什么?”

对于陛下知晓他与刘洎私下相见,马周并不意外。

自从李敬业上任“百骑司”统领,“百骑司”对于朝中官员之监视愈发严密、甚至到了恣无忌惮的地步,与李君羡之时的温和作风完全不同,朝野上下颇有微词。

马周略作斟酌,道:“倒也没什么,只是叮嘱微臣要勤于政务、公正廉洁,另外还提醒微臣位置不同、眼界也要不同,多从辅佐陛下的角度去看待问题。”

有关于刘洎那一番“文武之争”的言论,他觉得还是不要细说为好,毕竟“文武之争”的影响一旦外溢,必定影响皇权的威严——文武之争可以平衡局势,使得皇权愈发凸显,但同样也可视为皇权之式微,否则何须此等手段去平衡朝局?

贞观年间,可从未听闻有什么“文武之争”……

“嗯,这些话倒也不错。”

李承乾的怒气收敛了一些,虽然对于刘洎擅自离京多有不满,但既然临行之际还能叮嘱继任者“忠君爱国”,倒也不失本分。

更何况刘洎此番不得不致仕告老,他还是有几分心虚的……

罢了,君臣一场,好聚好散吧。

心中些许报复之念,也就此消散……

“原本打算年后再正式交接,现在刘爱卿既然已经返乡又将官印交付于你,那爱卿便走马上任吧,今早将中书省的事务揽过来。另外,也与裴怀节、任雅相分别做好门下省、京兆府之交接。”

“陛下放心,微臣马上联系裴怀节、任雅相。”

“那爱卿这就去办吧,年前事务冗杂,莫要出了什么岔子。”

“喏。”

马周起身,将官印收好,再度施礼之后转身离去。

李承乾坐在原地,喝了口茶水,啧啧嘴,心情有些郁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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