年果然在里面。他没有换衣服,依旧裹着那件脏兮兮的深色外套,像一只受惊的鼹鼠,把自己塞进了狭窄的床底下。只露出一双沾着灰尘的鞋尖和一小截裤腿。床底下的空间很暗,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,只能感觉到那里蜷缩着一团充满戒备的生命。
陈明远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。他没有靠近,也没有出声,只是默默地退了出来,轻轻带上了房门。这孩子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洞穴,而床底下的黑暗,大概就是他此刻能找到的最安全的地方。
下午,陈明远坐在客厅的旧藤椅上看报纸。阳光透过玻璃窗,在地板上投下斜斜的光斑。屋子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。他有些心神不宁,目光不时飘向次卧紧闭的房门。里面没有任何动静,安静得让人心慌。
他起身,想去厨房倒杯水。路过次卧门口时,他下意识地停了一下。门缝里似乎透出一点微弱的光。他犹豫片刻,还是轻轻推开了门。
房间里空荡荡的,床底下也没有人。陈明远的心猛地一沉。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房间,最终定格在靠窗的那面墙上。
雪白的墙壁上,靠近踢脚线的位置,多了一串用白色粉笔写下的符号和数字。那字迹很小,很淡,像是怕被人发现,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流畅感。陈明远走近几步,弯下腰仔细看去。
那并非随意的涂鸦。那是一个公式,一个结构复杂、逻辑严密的数学公式。它包含了积分符号、希腊字母、指数和复杂的多项式组合。陈明远退休前是教高中数学的,他认得其中一些符号,比如积分号∫,无穷大符号∞,圆周率π,但他从未见过如此嵌套复杂、推导精妙的组合。它像一串神秘的密码,静静地烙印在墙角的阴影里。
陈明远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。他屏住呼吸,目光紧紧锁住那些细小的粉笔痕迹。这绝不是普通流浪少年能写出来的东西。这需要系统的数学训练和极高的抽象思维能力。他想起少年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,想起他接过豆浆时手指的颤抖和眼神里的警惕,一种难以置信的猜测在他脑海中翻腾——这个蜷缩在公园长椅上的孩子,这个像惊弓之鸟般躲进床底的少年,可能是个……天才?
他蹲下身,手指几乎要触碰到那些冰冷的粉笔痕迹,却又停住了。他不敢惊动。就在这时,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而响亮的敲门声,伴随着一个中年女人高亢的嗓音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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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陈老师!陈老师在家吗?”
是居委会主任张红梅的声音。
陈明远心头一紧,猛地站起身。他迅速看了一眼那墙角的公式,又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——少年不知何时又躲回了哪里。他深吸一口气,定了定神,转身走向门口。
打开门,张红梅那张圆润的脸出现在眼前,眉头微蹙,带着惯有的、代表社区权威的严肃表情。她身后还跟着两个戴着红袖章的社区工作人员。
“陈老师,”张红梅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陈明远身后略显凌乱的玄关,“听说您早上从公园带了个孩子回来?是个流浪儿?”
陈明远站在门口,没有立刻让开:“是,张主任。孩子冻坏了,我带他回来暖和暖和,吃点东西。”
张红梅往前挤了半步,试图看清屋里的情况:“陈老师,您是个好人,我们都知道。但这事您做得欠考虑啊!那孩子什么来历?身上有没有病?有没有什么……不良记录?您一个人住,收留个来历不明的流浪儿,这安全吗?对社区其他住户负责吗?”
她一连串的问题像连珠炮,声音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刺耳。陈明远能感觉到,次卧的门缝似乎更暗了一些,仿佛有双眼睛正透过那狭窄的缝隙,惊恐地注视着门口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暴。
“孩子很安静,就是受了点冻,看着可怜。”陈明